“我更喜歡放牧。”不到12歲,懵懂的蒙古族少年索南才讓輟學回到青海湖北岸的一片草原。
但這位少年卻因繼續(xù)閱讀、學習和寫作,在37歲榮獲中國具有最高榮譽的文學獎之一的魯迅文學獎。
12月5日,索南才讓在自己位于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海晏縣的工作室內(nèi)寫作。中新社記者 張?zhí)砀?攝
“我的閱讀是從離開學校開始的。在我不需要閱讀的地方,我開始了閱讀。”索南才讓日前在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接受記者采訪時說。
“那時,每天放牧的生活太枯燥了,昨天的狀態(tài)跟今天差不多,也能預測到明天。”索南才讓說,此時,出現(xiàn)了書。
“當我不讀書的時候,我沒覺得我身邊有讀書的人,也沒覺得會有書。”開始閱讀,索南才讓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眼里就會出現(xiàn)跟閱讀有關的人和事。
時間久了,索南才讓跟周邊的閱讀者達成換書閱讀的默契??梢择{駛摩托車上路時,他開始去三十公里外的小鎮(zhèn)買書。
“放牧占據(jù)了我大部分時間,沒有太多機會去鎮(zhèn)上慢慢逛書店挑書。但一個季度我會去鎮(zhèn)上一次,這時也能攢夠一筆買書的錢,最多五六十元(人民幣)。”索南才讓說。
21歲,索南才讓正式開啟寫作,按他的話說,是一種“行為上的寫作”,“讀書到了一個階段,觸動了我。一天放牧回來,我在弟弟的作業(yè)本上,寫了第一篇短篇小說《沉溺》。”
“但這不能稱之為我寫作的開始,在這之前,我開始接觸牧人,聽他們講那些故事的時候,我認為我已經(jīng)開始了某種寫作。”索南才讓如是反思。
正如“每個作家都有一個會講故事的祖母”,索南才讓動容地說,自己的祖母確實是在他接收故事的欲望最迫切的時候,帶來了特別多的民間故事,“這些故事不是她創(chuàng)造的,可能是她的祖母講給她的,這是家族的一個傳承。”
兩三年后,擁有草原滅鼠、打麻將等諸多經(jīng)歷的索南才讓,有了“想寫一個大一點東西”的想法。
斷斷續(xù)續(xù)寫作、修改,最終,在北京的一家現(xiàn)代雕塑公司工作時,他完成了手寫的初稿,并投給北京的一家雜志社,石沉大海。但后來發(fā)表在家鄉(xiāng)的《金銀灘文學》上。
“我一直不滿意這個作品,它和我開始的設想完全不一樣。”索南才讓眼里,這部作品像個殘廢品,他想重寫。
前后十年、修改了十七遍,一部最終定名為《荒原上》的作品付梓,“我不敢說已經(jīng)達到了我心目中的要求,因為我的要求隨著修改的過程,一次次在推翻我之前的想法。”
2022年,憑借《荒原上》,索南才讓獲得魯迅文學獎。該作品由10個游牧故事組成,反映了草原深處當代牧民們的生活。
如不是輟學,還能獲得這個獎嗎?面對外界的疑問,索南才讓也頗為懷疑,“我是個特例,是個幸運兒,但我不會提倡別人也這么做。時代不同,賦予每個人的職責和使命也不同。人生的道路很多,如果我當時繼續(xù)讀書,但對其他事情產(chǎn)生強烈興趣,很可能也不寫作。”
如今,索南才讓已不住在牧場,家里的七八十頭牛也由弟弟代牧,索南才讓說,今后自己注定將為寫作付出更多,但自己仍然是個牧人,“如果一個人的心脫離了草原,不再牽扯自己的牧場,那時,他才不是牧人”。
“現(xiàn)在的社會,會給草原上的民眾很多發(fā)展機會。但在面對這么多機會時,還要付出更多。”正在寫一部長篇小說的索南才讓說,希望年輕一代,持續(xù)不斷寫作,期待出現(xiàn)耳目一新的寫作者。